对神和对自我的认识
加尔文
我们一切真实与可靠的智慧几乎都包括了两部分：对神的认识与对自我的认识。虽然此两面有许多关联，孰先孰后却难断定。首先，无人可在自省时不会转而默想神，因为我们的“生活、动作”全在乎祂。明显地，卓越的天赋才华不是出于我们自己；事实上，我们的存在是无有，只有神是我们的本体。神的恩赐如同天上的露水临到我们，如同溪水引导我们找到泉源之处。我们自身的匮乏，更显明了隐藏在神里面的无限恩惠。第一个人类的叛逆将我们丢进可怜的荒芜中，但也因此逼使我们不得不仰望上苍。我们不单在禁食与饥饿中寻求所缺，更在恐惧中学习谦卑。处于悲苦的人类世界，我们被剥夺了神圣的外衣，各种各样的内心残疾，在我们可耻的裸露中曝显无遗。
我们每个人，只有当自己被愁苦的意识所刺痛，才会至少得着一点对神的认识。因此，当我们深感自己的无知、虚空、贫苦、软弱还有败坏与恶性时，我们才会看见：只有在神里面才有真正智慧的亮光、可靠的美德、各样充足的美善、纯净的公义。我们都是受自己的苦痛所驱使，才晓得要默想神的美善，这情形甚至会到一个程度，我们无法真正渴想神，除非我们开始厌恶自己。在还不认识自己、称心满意于一己的才华、对自己的不幸一无所知甚或漫不经心的时候，世上有哪个人会不乐意保持现状？事实上，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持住现状！因此，对自己的认识不单会唤醒我们追寻神，更如双手般拉着我们去寻求他。
再者，除非人首先向上朝见神的面，默想神之后再往下细察自己，否则没有人可以获得清晰的自我了解。因为我们总是自视公义、正直、智慧与圣洁，此种骄傲与生倶来，只会在清楚的证据指控下才会承认自己的不义、污秽、愚昧、不洁。此外，我们若只单看自己而不同时朝见神（他是一切审判的唯一准则），可能连“承认”都做不到。因为我们都倾向于假冒为善，以一种空洞的自义形象来代替那真正可以完全满足我们的公义。而且，在我们四周及内外的事物，均被极大的罪恶所玷污，若局限心思于罪恶之中，哪怕只要是稍微不太卑贱之物便足以令我们欢喜，以为是最纯洁之物。正如惯常看见黑色物体的眼睛，会误看灰白或甚至带有斑点的东西为纯白色。
事实上，还可以从感官更清楚地知道，我们在了解灵魂的能力上多么迷失。因为，当我们在明亮日光之下低头垂目或看周遭事物时，似乎感到自己目光清晰与锐利；但是，当我们向上观看并直视日光，那似乎良好的眼力马上便因强光照耀而迟钝与迷糊。故此我们必须承认，借以看世上事物的锐利目光，在日光之下毫无作用。这亦合用于属灵的境况。只要我们的视线不逾越此世，满足于自义、智慧与美德，我们就会陶醉于自我奉承中，自比为那些半仙神人。一旦将自己的心思提升至神那里，思想他的属性，其公义、智慧与能力是何等完全（这些均是衡量我们的尺度），那么，先前假装为可喜悦的公义，马上会因其完全的邪恶而变为污秽；那使我们感动的智慧，会成为发臭的愚笨；那表面上的能力，会变为最可怜的软弱。总的来说，我们内里的完美绝不能与神的纯洁相比。
因此，圣经常描述，感受到神同在的圣徒，都会因着震栗与惊愕而被击打、征服。
所以，我们常常会看见这样的场景：神隐藏时，人看起来总是那么坚定；然而，一旦神彰显其荣耀，人便会震颤得哑口无言，被死亡的惊恐所压倒——事实上，是被完全击倒而几乎灭绝。因此，我们可以很合理地推论，除非把自己放在神的荣耀光中，人无法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卑下。士师记与先知书中就记载了许多惊恐的例子，如此频繁地出现以致百姓三不五时就说：“我们必要死，因为看见了神。”（士13:22；赛6:5；结2:1）约伯记的故事描述了神的智慧、能力与纯净，以有力而压倒性的论证，使人深知自己的愚蠢无能与腐败。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试看亚伯拉罕一旦接近神的荣耀，便马上知悉自己是尘土（创18:27）；以利亚掩着脸，不敢迎向神令人敬畏的临在（王上19:13）；若撒拉弗也因惊恐而必须以帕子掩面，何况是如朽木与虫的人呢？这正是先知以赛亚所说：“那时，月亮要蒙羞，日头要惭愧，因为万军之耶和华……作王。”（赛24:23）当主彰显其光辉来照耀我们时，最亮之物也会在主前黯然无光。
（选自《加尔文书信文集》P56-58，陈佐人译，团结出版社，标题为编者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