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周年的墨兰顿
罗伯特·高德福瑞
1997年，是菲利普·墨兰顿诞辰周年纪念的第500个春秋。墨兰顿是路德的左右手那样的人物，深受路德的信任和爱戴。他比路德小14岁，然而自从路德发起宗教改革的最初之时，不管是在维腾堡的大学里面还是在教堂的讲台上，他就已经是跟路德站在一起了。
墨兰顿天资过人，非常聪明，以至路德充满期待地认为，日后自己必定会被墨兰顿所取代，由他来继续引领改革事业。而墨兰顿对于宗教改革所作出的贡献，也的确是极其重大的。他写下了改教运动的第一部系统神学，他的《神学要义》（Commonplaces）最初发表于1521年，后来经过了许多次的改版。他还写下了《奥格斯堡信条》，那是信义宗正统信仰根基性的信条。他也给这个《奥格斯堡信条》预备了一篇辩护稿，也就是《答辩书》（Apology），这是他跟其他人一起，在1530年奥斯堡大会上呈献给国王查理五世的那篇辩护稿。
墨兰顿经历了宗教改革早期的许多重大事件。1519年在莱比锡，当路德第一次开始讲述“唯独圣经”这个教义，并以此作为基督教真理的权威之时，他就是跟路德在一起的。1521年，当路德躲避在瓦特堡（Wartburg）期间，他也尝试着去带领在维腾堡的改教运动。他陪伴路德去往马尔堡（Marburg），在那里他们跟苏黎世（Zurich）的胡尔德莱斯·慈运理（Huldreich Zwingli）以及斯特拉斯堡（Strassburg）的马丁·布塞琪（Martin Bucer），讨论圣餐的教义。他也在一些聚会当中成为加尔文的朋友，彼此之间常有书信往来，并且延续了许多年日。
很可惜的是，墨兰顿在其早些年间所展现出来的巨大潜力，并没有在他晚些年间被完满地发挥出来。他因着自己懦弱的个性，并没有能够按照路德所预期的那样，承担起带领改革事业的重任。信义宗的基督徒们，往往认为他这个人有些值得怀疑，因为他在圣餐这件事上居然愿意认同加尔文的主张。并且，又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做出了妥协，去接受那位信奉罗马天主教的国王在1548年所发出的法令。而且，对于信义宗人士以及加尔文主义者来说，他们都表示出对他的疑虑，因为他晚年的时候在信主这件事上，把更大的功劳放在了人的意志上，这显然超出了路德所主张的神学理念。晚年时，他把更多的时间献身于教育领域的改革，而不是继续在神学领域耕耘，许多人因此对他表示失望。
即便如此，墨兰顿依然是一位睿智和渊博的神学家。在这个纪念他诞辰的意义深远的周年当中，让我们一起来回顾他作为一名伟大的改教家所留给后人的那些成就，
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有一位学者——恩斯特·比泽尔（Ernst Bizer）——把墨兰顿的神学概括为“应许神学”。的确，上帝在基督里的诸多应许，是处于墨兰顿信仰的核心位置的。我们能够通过以下的几段引证文字，看到他神学理念当中的一些深刻的洞见。
跟路德一样，墨兰顿知道，那苏醒过来的良心，在面对罪的现实的时候所产生的可怕的恐惧。这实在需要从上帝而来的好消息：
那些良心受到这种方式恐吓的人们，会毫无疑问地被驱赶到绝望的边缘，正如被定罪之人常常经历到的状况，除非他们被那关乎上帝恩典与怜悯的应许（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福音）所扶持和鼓舞。如果那些被忧伤所困扰的良知，能够相信那在基督里的恩典的应许，它们就能凭借信心，得以复苏和重新焕发出生机来。
应许与信心
对墨兰顿来说，福音的核心就在于对上帝应许的确定，以及对于信心的充分把握：
为了使它成为确定无疑的事情，应许就被赐下来了，并且上帝命令我们要去相信和同意这应许，而且要去宣告，它乃是跟我们息息相关的。我们有必要承认，这就是福音的真实以及永久的意义所在……因此，当我们说到信心能够抓住从基督而来的各样好处，我们就必须要明白，人们之所以可以抓住它们，就是因为基督的缘故。并且，他们还必须赞同那神圣的应许，以及相信这些应许都是实实在在地赐给我们的。信心不只是意味着一个对于历史事实的认知，而是去信靠那因着基督的缘故所应许的怜悯。这也是借助于我们对那神圣应许的赞同。保罗呼召人们要有那样的信心，就是说，我们要去相信在信条当中所列出来的所有的条目。当中尤其关键的就是：因着基督的受苦和复活，众罪皆得救免，而这赦免正是赐给我们的。
墨兰顿强调说，真实的信心，是倚靠并安息在上帝的诸般应许之上：
所以，你目前还不算是真正信主的，除非你相信说，救恩也已经是被应许给你了。不相信上帝的每一句话，或者不能够相信各样的罪都可以获得救免，不相信这些是已经应许给我们了的，那就是毫无疑问的不敬虔和不忠心的表现。
关于信心这方面的教导，墨兰顿把它称作是“基督徒生活当中首要的条款”。
墨兰顿支持并维护了圣经在信仰中的核心地位，并认为圣经一直都是用律法和福音来向罪人提出挑战与质询：
因为，这些人跟那些被定罪的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呢？到底什么才是信心呢？信心就是，持续地认同上帝的每一句话；除非上帝的灵先来更新并照亮我们的心灵，否则人是做不到的。此外，上帝的话语里面同时包含着律法和福音。律法给人带来惧怕。圣经把相信律法而有的惧怕称作是“敬畏”，而把信靠福音或是神圣应许而有的称作是“信心”。
信心让信徒得以称义，因为它乃是倚靠并安息于那被应许了的、被归算在我们头上的基督的义：
我们必须留意保罗书信当中的说话方式，他所说的信心，指的是因着基督的缘故而对所应许的怜悯的确信。当他提到信心的义，他所理解的就是，那经由怜悯而归给我们的义。
墨兰顿强调人们在信心方面要有确定的把握，并不是指信徒就会从一切的困难当中被解救出来，相反，无论在怎样的境况下，信心必须都是活跃的与增长的：
信心并不是静止不动的知识，而是需要在各样的寻索与危险当中，通过不断地争战、通过呼求上帝而增长起来的。但愿这件事能够一直在我们的心里照耀，那就是：上帝因着基督这位中保的缘故，已经对我们息了怒气，并且他还会来帮助我们。就让我们来求告他吧，就在这个信心当中，并且祈求他在我们一切的事务与危难当中都来指引我们。按照这种方式，信心以及人们对上帝的真实的认识，就会在那些敬虔之人的心里不断成长，且与日俱增。
墨兰顿用以下这些强有力的话语，为自己对于应许与信心的信念做了一个总结：
于是，当我们提到信心的时候，就让我们的头脑去仰望基督吧，并且去思想那因着他的缘故而被应许下来的无端的怜悯。你应该表明立场说，你被算为是义的，并不是因为你自己的任何美德或是行动，而是因着某些在你之外的事物。那就是基督，这位中保，他坐在父神的右边，正在为我们代求。这样的一种在我们脑海里面的信心的确认和运用，并不是一个闲散的认知，而是会跟罪与死亡所造成的恐怖去争战和摔跤的。它会去跟魔鬼打仗。那位恶者，正是常常用可怕的方式来攻击那些脆弱的头脑，为了要把人们驱赶，让他们要么是去蔑视上帝，要么对自己极度失望，就像该隐、扫罗、犹大以及数不清的其他人那样作出决定，认为自己已经被上帝弃绝，从而在恼羞成怒中去憎恨属上帝的人。另外一些人，则是成为无神论者或是享乐主义者，当他们处于极大的麻烦之中时，就去鄙视上帝的话语以及从神而来的慰藉。他们没有用信心来支撑自己，而是心灵破碎，向魔鬼投降，就像那些恶人们在事情不照着他们的意思发生时所喧嚷的：“肯定没有神，因为这个世界正在被盲目的随机因素毁坏着啊。”但是，那些知道上帝的工作乃是要让人认识地狱又再把人领出来的人，即那些听见了福音的人就会靠着信心，在这种生活困境与挣扎当中，得以正确地支撑自己。他们就会跑到他们的领袖基督那里。他们知道他已经是得胜者，是那位打破了蛇脑袋的（参创3:15）。或者，按照另外一处的说法，是那位除灭魔鬼作为的（参约壹3:8）。并且他从起初就一直都是跟他自己的人在一起的。因此，靠着神儿子的帮助，他们就胜过了魔鬼，并且不会离开上帝。
因为那就是这场争战的宗旨所在。魔鬼催逼着人们的头脑，让他们转离上帝。而在另一方面，信心也在争战，以防止自己丧失了上帝，以免自己从上帝的身边被撕裂离开。信心宣告说，有这样的一位神，虽然他会施行惩罚，但还是因着自己儿子的缘故，义无反顾地赐下了那无端的怜悯之应许。他把自己的儿子舍了，让他作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中保，并且应许了永恒的救赎。上帝被人们在他的话语当中所看见与认识，而当人们的头脑观看这话语的时候，其信心就被增强了。并且这信心，不会从神的身边远离，而是会去承认神的怜悯，并且会去呼求他，期待着自由和释放，以及降服在上帝的旨意里。这信心，不会允许自己被从神的身边撕裂离开。于是，因着胜利而发出的颂赞，就都是要归于基督的，他也帮助那些属他的，正如他自己所说的：“离了我，你们就不能作什么”（约15:5）。
那些在生活当中以及敬拜当中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人，就能够明白这个关于信心的教义，并且也能够作出那真实的区分。就是说，尽管因着基督我们已经被接纳了，上帝也算我们为义，但是与此同时，信心却依然是，并且必须是，要在我们里面去继续增长的。这信心，就是对于上帝的真实的承认与感谢，并且若不经过一场非常炽烈的争斗，它没有办法继续保持下去。
祝福与平安
墨兰顿跟路德一样，非常珍惜圣经对于这方面真理的教导，因为它可以带给信徒灵魂深处极大的安慰。在他自己的言论当中，我们就能够感受到这种真正的关于称义之教义所带给人们的祝福与平安。并且我们也能够跟他一同为这样的真理而欢喜快乐：
尽管在那些未经检验的人群中，这个教导是被人大大鄙夷的，然而，更为常见的是，对于那些软弱与受惊吓的良知而言，这个教导所带给人的巨大安慰和益处。良心不能够借着行为表现而获得安息与平静，而只能借助于信。那就是说，它是满有把握的，并且知道因着基督的缘故它可以拥有一位恩慈的上帝。正如保罗在《罗马书》5章1节那里所说的：“我们既因信称义，就藉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得与神相和。”
他又说道：
当我们仰望上帝所应许的怜悯，并且因着相信他，我们就可以毫无疑问地知道自己在天上有一位父亲，而不是一位审判官……你们现在就拥有了圣经里面所使用“信心”的方法。它的意思就是要去信靠上帝那怜悯的恩典。这恩典是与行为毫不相干的，无论是好行为还是坏行为，因为我们都领受了基督的丰盛。那些如此信靠的人，现在就实实在在地认同上帝的每一句话，包括那些在神圣历史中诸多的威胁与应许。
还有，他说：
我已经重复说过这些事情了，因为非常重要的就是，这个无与伦比的话语应该被认真勤奋地加以解释，好让律法和福音之间的差别被清楚地看见。这样的话，那些敬虔的头脑就可以思想到，一个牢固的安慰已经被摆放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就会被激励，在一切的困境与危险中，更加有信心，并且更加愿意去祷告……因此，信心所表达的，不仅仅是对于历史的某些知识，更是去信靠那些因着基督的缘故而被应许了的怜悯。或者可以说，是去认同那关乎恩典的应许。
墨兰顿的一生以及他的神学，并不是完美无瑕的。但我们知道，世间也没有任何一位神学家能够做到完美。尽管他有自己的软弱与失败，我们仍然必须欣赏他的工作所留给我们的那些洞见与力量。他对于应许神学的表述，依然是教会的一笔伟大的遗产——这些正是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极其需要被人们认真地来加以鉴赏，并努力付诸实践的。
（本文选自《宗教改革掠影》）
